商业火箭，能否在酒泉发射基地放飞？

作者| 雨菲

《卫星与网络》杂志主编  

航天加产业发展基金创始人

作者 | 雨菲
审校 | 沈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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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们要强调一下那个曾经放飞了东方红一号的发射工位。

多年以来，人们曾从纪录片中反复观看创业者们筚路蓝缕，在茫茫戈壁上，用简陋的设备和粗糙的塔架，第一次放飞了中华民族飞天的梦想。

这个发射工位对于中国的意义，很可能远远高于39A对于美国的意义。在东方红一号起飞近半个世纪后，如果商业航天界能够把这个设施重新利用起来，再次放飞火箭，沿着航天先贤们的足迹向宇宙进军，不但是技术和商业上的成就，也是对航天精神和梦想的继承，同样将会载入史册。

如果这个设想能够实现，或许多年以后，人们会把这个发射工位同都江堰这样的伟大工程相提并论，流芳百世。

商业火箭，

能否在酒泉发射基地放飞？

——酒泉基地接纳商业火箭可行性粗略分析

近期有两条关于商业航天发射场的消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首先是2月20日至21日，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发展计划部部长李天池带团抵达阿拉善盟，就选址建设商业航天发射场事宜与盟行署开展对接交流。

而1天之前的2月19日，SpaceX公司却从美国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肯尼迪航天中心的39A发射工位，放飞了第30枚猎鹰九号火箭。

我们为什么要拿这两件事来作对比呢？

1

SpaceX公司从哪里放飞火箭？

目前，SpaceX公司正在使用的发射场有3个：卡纳维拉尔角空军基地的SCL40发射场、加利福尼亚州范登堡基地的SLC4发射场和肯尼迪航天中心的39A发射场。但其中的SLC40发射场在2016年9月的事故中损坏，因此现在常用的发射场应该是两个。

卡角SLC40和范登堡SLC4发射场都是2005年从美国空军退役的。SLC40在2007年出租给SpaceX，SpaceX花了两年左右时间来改造有关技术设施，2010年6月，猎鹰九号在SLC40工位实施了处女航。SLC4发射场实际上拥有两个发射塔，从2011年开始改建，到2013年开始发射。39A的情况相对特殊一点。39号虽然也设在佛罗里达州的卡纳维拉尔角，但却是NASA唯一的自有发射场，包括A、B、C三个发射工位。

39A对NASA而言具有历史性意义。在阿波罗计划期间，除阿波罗10号任务之外，其他所有发射都是从39A起飞的，包括第一次载人登月的阿波罗11号。阿波罗工程结束后，美国的“天空实验室”载人空间站也是从这里发射。航天飞机计划启动后，作为地面模拟样机的“企业”号第一次合练就在39A进行，并且第一架航天飞机“哥伦比亚”号正是从39A首次起飞的。而航天飞机的最后一次发射——2011年7月的STS-117任务——同样是从39A起飞。

曾经，土星五号从39A发射台发射成功。（感谢公众号“航天爱好者”提供图片 ）

39A发射平台，图中左侧的巨大回转平台就是为航天飞机服务的（被挡住了）。（感谢公众号“航天爱好者”提供图片 ）

这是2月19日在39A发射台发射的猎鹰9火箭和正在放倒的TEL发射机构，而后面则是航天飞机时代遗留下来的锈迹斑斑的回转服务平台。（感谢公众号“航天爱好者”提供图片 ）

因此，2014年NASA把39A租给Space X时，引发业界一片感慨，认为这延续了美国航天的光荣传统。特别是SpaceX还打算从这里放飞“重型猎鹰”火箭，更让人追忆起当年土星五号起飞的盛况。与此同时，NASA正在整修旁边的39B工位，准备用于SLS重型火箭的发射。

2

中国有多少发射工位

世界上能够用于正式航天发射的发射场并不多，中国占有其中四个。分别是酒泉、西昌、太原和文昌。这几个发射场已经举世闻名，是中国航天发展的重要成就，也是未来持续进入太空的基础。

中国航天四大发射场

在这些发射场中，文昌发射场承担着长征五号、长征七号的发射任务。这两个型号虽然首飞成功，但距离成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此，文昌发射场很难分出资源来接纳商业航天火箭的发射。太原发射场有两个发射工位，各类高分、遥感、资源系列卫星的发射任务繁重，基本不可能有闲暇接纳商业航天火箭。西昌发射场有两个发射工位，用于长征三号各系列的飞行，将各类通信卫星、北斗系统卫星和嫦娥探测器送入轨道，同样任务饱满，没有多余资源可以用于商业火箭发射。

文昌发射场

而中国第一个卫星发射中心、曾被称为“东风航天城”的酒泉发射场，却有良好的条件来接纳商业火箭。按照百度百科的说法，这里不但有用于发射载人航天任务的大型发射工位，还有用于长二丁的发射工位，以及曾经用于发射东方红一号的5020工位、用于发射战略导弹的138工位。我们从谷歌地球上能很容易地找到它们的位置。如今，载人航天发射工位还有稳定的任务，长二丁的发射工位有一定的科学卫星发射任务。5020工位和138工位已经停止使用。未来，随着长征五号、长征七号逐渐接过载人航天发射的职责，酒泉发射场的任务会进一步分流。这是不是可以说，给接纳商业火箭提供了可能性？

3

酒泉发射场接纳商业火箭的可能性

酒泉发射场可以给中国的商业火箭提供良好的基础设施。这里不但有丰富的发射工位，还有完善的发射准备、安装、测试、转运、测控通信、后勤保障体系，有多年建设的生活设施和交通设施等。而这些都不是新建航天发射场短期内可以达到的规模和水平。

酒泉发射场

酒泉发射中心的缺点可能是距离较远，从湖北孝感前往，要驱车2000多千米。从北京云岗前往，也有大约1700千米的路程。然而这并不是最大的问题。酒泉发射场的发射工位同样位于阿拉善盟境内，新建发射场并不会节省多少路途。真正的问题在于军地协调。酒泉发射场作为一个由军方运行和管理的科研实验基地，除了载人航天工程，还承担着大量武器型号的飞行试验、鉴定测试、国家验收工作。这或许是它接受商业发射的最主要障碍。但放弃这样的基础设施另起炉灶，是极大的浪费，不但浪费了资源和场地，也浪费了聂荣臻、钱学森等老一辈航天领路人的心血。所谓市场化的重要元素之一，恰恰就是低成本；这个低成本，不是压缩质量、人才、技术等，而是优势资源的整合或更加合理的应用。只要认识到了这点，有关各方也真正愿意为商业航天的发展共同努力，体制上的问题其实从来不是障碍。毕竟，合作中最重要的是模式，其次，选择最佳对象。换句话说，能和跨界资源合作，也就能和本系统的合作。而且，和本系统也许还更好合作。

但是在新的时期和新的环境下，讨论酒泉基地接纳商业火箭的问题，就必须提出新的军地合作模式。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运载火箭对外承揽商业卫星发射业务的过程中，发射服务商和发射场之间建立了合作关系。双方按照一定比例从发射服务的收入中分成。发射场除了支付必须的成本外，还可以获得一定的利润。但是随着中央军委《关于军队和武警部队全面停止有偿服务活动的通知》执行，当年的模式显然已经不能再应用下去。那么，有什么模式可以作为参考呢？

4

39A工位的启示

卡角曾经的辉煌时期，目所能及全都是正在作业的发射台，照片最远处就是VAB和LC-39A、B发射台。（感谢公众号“航天爱好者”提供图片 ）

我们不妨来看看SpaceX租用39A发射工位的模式。

SpaceX只用了很少的钱就租下了39A。根据NASA在2017财年的预算，肯尼迪航天中心的出租费收入只有10.1万美元。或许SpaceX交付的租金只占其中一部分。NASA与Space X签订的租赁合同为期20年。如果年租金是固定的，那么Space X为了使用39A发射工位，一共只需要支付百万美元级的租金。

当然，设施改造和日常运行费用是由Space X自己承担的。同时，Space X也在建设自己的发射中心。但这个位于德克萨斯州Boca Chica 的发射场，是因为Space X公司业务繁忙、发射任务应接不暇才考虑兴建的。而且，Space X并没有打算放弃租用政府发射场。

5

沿着先贤的足迹前进

中国同样可以借鉴这样的模式。酒泉中心的塔架都可以用来发射大型火箭，无论长征十一号还是快舟二号，都没有超出长征一号的尺寸范围。而这两型火箭作为固体火箭，发射前的准备工作相对简单，不会长时间占用厂房。即使新建一个厂房用于商业火箭的准备工作，费用也是有限的，不需要新建测控系统、保障系统等设施，比新建发射场要便宜很多。而且这两个型号都属于车载机动发射火箭，完全可以在发射场的戈壁滩上事先测定某些基准点，驱车前往就可以起竖发射。这对于两大航天集团来说，都是驾轻就熟的技术方案。此外，两大航天集团长期在酒泉从事宇航飞行以及导弹武器的试飞工作，对发射场的运行模式、技术流程、各级干部非常熟悉，从事商业火箭发射，不过是启动另外一种任务而已。

东风航天城

虽然军队现在不能从事有偿服务，但军民融合发展战略为酒泉基地商业化的新模式给出了可能性。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关于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融合发展的意见》中明确提出，“统筹空间基础设施建设，加大国家空间基础设施建设统筹力度”。

酒泉发射场

卫星发射场是空间基础设施建设的必要条件，完全可以在统筹之下，借鉴国外先进经验和成功模式，建立一种新的、符合中国国情和军民融合发展战略要求的新模式。商业发射服务商根据具体业务承担发射场改造、运行和管理的相关成本。而商业发射服务商如果能使用酒泉基地的设施，就可以用更低的成本来承揽发射业务，具有更强的竞争力，促进业务量的增长和产业繁荣。发射服务的繁荣也可以扩大产业基础、促进相关技术成熟，使军方可以按照更低的价格采购到更加成熟的型号。作为一个简单的案例，无论长征十一号还是快舟二号，技术基础都是固体燃料发动机的弹道导弹。商业发射数量的增加，可以分摊固体发动机生产线的运行成本，提供持续的质量改进机会，还能促进生产工艺和关键技术的进步，为军方提供更先进、更可靠、更低价的导弹武器型号，是一个双赢的策略。

在这里，我们要强调一下那个曾经放飞了东方红一号的发射工位。多年以来，人们曾从纪录片中反复观看创业者们筚路蓝缕，在茫茫戈壁上，用简陋的设备和粗糙的塔架，第一次放飞了中华民族飞天的梦想。这个发射工位对于中国的意义，很可能远远高于39A对于美国的意义。在东方红一号起飞近半个世纪后，如果商业航天界能够把这个设施重新利用起来，再次放飞火箭，沿着航天先贤们的足迹向宇宙进军，不但是技术和商业上的成就，也是对航天精神和梦想的继承，同样将会载入史册。

如果这个设想能够实现，或许多年以后，人们会把这个发射工位同都江堰这样的伟大工程相提并论，流芳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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